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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出生的那個年代,人家是『偎山不偎海』,住山上有田可種、有農穫可賣、有礦產可挖,住海邊只能討海,一年還只能討半年,若有選擇,沒人自願當漁夫。」

楊仁德的父親就是從萬里漁村出走,到城鎮討生活的那世代。楊爸爸在七堵做工程時,他在工寮出生,在山城生活長大,直到十二三歲的夏天,才跟著爸爸回鄉。

父子划著舢板巡遊捕漁,加減貼補家用;但他不是海港孩子,上船一直暈,花了好長時間才克服。當兵退伍後,楊仁德衡量自身能力條件,不往都市去、反而決定回鄉,與表兄弟一起頂下舊漁船,展開捕漁生涯。儘管不是天生海人,他勤奮好學又肯拚,很快熟稔漁法作業,又耐得住風浪顛簸,一年後就獨當一面,專捕吻仔鱙仔魚及小卷。

楊仁德

楊仁德原以為找到了豐沃可靠的海田,但很快遇上瓶頸。一方面吻仔、小卷都有季節性,一年漁期只有兩季,剩餘時間他缺乏主力漁獲;另一方面,北海岸從事吻鱙及鎖管漁業的漁船實在多,競爭激烈、也快速耗損海洋資源。即使他投資換了大船,也嘗試往東北角開拓新漁場,「沒法度,就是愈抓愈少。」

當時鄰村野柳好些漁夫已開始專捕海蟹,他甚至看到漁貨盤商為了能拿到活跳跳的螃蟹,願意從基隆繞道野柳來收貨,正值盛年的他再度做了重要抉擇:砸大錢重新改造自家漁船,從捕魚改為捕蟹船,成為萬里村裡轉型籠具漁業的第一人。

轉行捕蟹沒人教,他靠打聽、靠眼睛學,更重要的是,當年專業圓型蟹籠還沒問世,他學人家去訂了鐵製的方形雞籠,一批兩三百個,然後自己動手燒焊改裝,開籠洞、加餌勾,每只要燒一整天才完工。「彼時我每天早上開去近海放籠,中午返港吃個飯,下午再出港去收籠,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焊籠子。」直到圓型尼龍網蟹籠開始普及,他才結束焊籠手工藝。

楊仁德  我每天早上開去近海放籠

採用新型蟹籠後,捕蟹更有效率,楊仁德再度放遠眼光,換了艘CT-4大噸位的漁船,放棄萬里近海的原有漁場,直衝主戰場「西北漁場」決勝負。雖然單趟航行時間就逼近六小時,但他找到的漁場是海蟹移動的主要路徑,旺季一趟就能捕到兩三千斤,捕獲總量常在萬里專業漁夫之中名列前茅。

從工人之子變身專業漁人,楊仁德不僅在海上闖出一番事業,更因熱心公益、事必躬親,獲選為2019年「全國模範漁民」。人生順風順水的他,仍從現況看出危機,「莫看萬里蟹在市場上賣得真架好,在海上,台灣漁船反而很吃虧。彼岸漁船常開進我們的漁場,囂張搶地盤,還有拖網船隨便來去、扯斷我們下的蟹籠漁具;更走經的是,因為大陸造船成本只有台灣的四分之一,我每年都看到更大、更多、更新的大陸漁船,越界來跟我們爭螃蟹爭魚。」

「如果安於現況,我們很可能被大陸漁船吃死死。」楊仁德認為,台灣漁人善於變通、學習力強,與其原地硬碰硬,不如開發新出路,例如試著往東海捕具經濟價值的魷魚,「我們漁夫需要的不是補助,而是機會;給我們機會,我們就會自己努力去賺。」

楊仁德對漁業仍有遠瞻與夢想,也因有子承繼事業。次子楊博宇跟他當年一樣,主動選擇從事漁業,不但是航海科高材生,更從十八歲就上船跟著他一起學捕蟹。父子合力同心,不但努力延續萬里蟹產業的盛景,更要試著找出新世代漁業的生機。

楊仁德對漁業仍有遠瞻與夢想,也因有子承繼事業。次子楊博宇跟他當年一樣,主動選擇從事漁業,不但是航海科高材生,更從十八歲就上船跟著他一起學捕蟹 楊仁德 近拍照


撰文:劉蓓蓓 / 攝影:許家華